9
——我能感觉到曼努还喜欢我，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不肯接受我。
——我应该放弃，还是义无反顾。
克拉默在记日记，在全民用网络社交工具取代纸笔时，只有他一直保持这个原始习惯。
他在写完这两行字后，又回头无法忍耐地将“放弃”两个字涂掉。看着后面的四个字，他犹豫了。他不怕付出，也不怕放下自尊，他惟独害怕被曼努厌弃。曼努已经不愿跟他在一起，如果自己再纠缠，万一有天曼努连他的脸都不想再见到，那他简直无法想像自己会怎样。
他捏着笔思考了很久，最后合上日记本，放进抽屉。
剃干净胡须，抹发胶，抓好头发，又对着镜子反复确认过后，打开衣柜。开始挑拣衣服。
克拉默难得这样挑剔自己的形象，在一堆黑白灰基本款的衣服里挑了件白打底衫黑色长风衣，又裹了条灰蓝色的围巾。然后整装出发。
这两天冷空气来袭，温度骤降，一出门发现已落雪。
克拉默怕冷，可不知怎地，他今天却一点也不觉得冻，好像心中有团火在支撑他。
他快步地行进，在经过东区大门时却没拐向他院系，而是绕过一个路口往另一个方向走。
在一棵仅余稀疏几片叶的树下站定，他抬头看被雪覆盖的道路，在日光的照耀下好像镀了一层银色的漆。空中飘着细碎的雪，他伸出一只手去接，雪花落到他手中，很快消融，只余下一点水光和冰冷的温度。他合拢手指，感受掌心那一点冰冷也迅速被体温融化，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他微微笑。
克拉默是个漂亮的青年，这样的人本来就容易吸引旁人的视线，尤其当他在同一个地方驻足了有一两个小时之久。路过的大学生在途经他的时候窃窃私语，不时有热情洋溢的美国姑娘上前搭讪，主动要帮他忙。
“不用，谢谢。我在等人。”克拉默爽朗地笑着婉拒。
可还是有姑娘不死心，就着问路的话题跟他攀谈。
诺伊尔缩着脖子从研究所出来，他双手插兜，呵出一口白气。这天太冷了。他今天出门急，只随手拎一条围巾，到了研究所才发现，忘记带手套。
埃文跟他并肩走，张望间突然指道：“诶，那不是克里斯吗？他在干嘛？”在女生堆里笑得那么开心。
诺伊尔一怔，很轻微地蹙了蹙眉，转个方向迈大步伐。
“我们不是要去食堂吃饭吗你怎么走这边？”埃文不明暸地跟上几步。
“我有东西忘了拿，先回公寓一趟。”诺伊尔说，“你自己去吧，不用等我。”
“那好吧。”埃文转身跟上研究所其他的同学。
那边克拉默已经看见他们出来，立刻辞别围绕在身边的人追上去。
“曼努。”
诺伊尔头也不回，“你的身体好了吗？”
克拉默说：“在家休息了一天，已经好得差不多。”
诺伊尔叹气说：“我以为我们那天已经说清楚了。”
“是说清楚了。”克拉默紧紧跟着他，“可是我不想放弃。”
他说：“五年前我放弃了，一直后悔到现在。我不想再犯第二次错误。”
他猛赶几步，面对面站到诺伊尔跟前，止住他前进的去路。他自然地去抓诺伊尔放在兜里的手，“你果然又忘了戴手套，手这么凉。”他将诺伊尔的手放在自己嘴边呵气，然后从口袋掏出一对毛线手套，帮他细心地戴上。举止流畅得仿佛这些动作他已做过无数次。
事实也是如此。
诺伊尔站着不动。时间好似从来没有在他们之间刻下痕迹，即使分开那么久，只要他们俩在一起，相处的模式都像呼吸一样自然。诺伊尔在那一刻从克拉默身上仿佛看到天荒地老，可下一秒又心酸得无法自抑。
跟埃文一起走的研究所同学乔安，撞了撞埃文的胳膊说：“喂，那不是你室友和你的曼努埃尔吗？这么明目张胆地撬墙角，后院起火哟。”
埃文面无表情地说：“别说的那么难听，什么撬墙角。他们本来就认识。”
乔安被堵得一愣，自讨没趣道：“对哦我都忘了，你现在有戴维斯。”他又不停地回头去看那两人，大呼小叫道：“Ice man曼努埃尔竟然没揍他，也没有拒绝，这天要下红雨了！看来你室友这战斗力可比你强多了。”
埃文一个大手印把他的脑袋扭回来，“别看了，走你的路，大男人那么八卦！”
从那天以后克拉默雷打不动，成日跑他们研究所等门，几乎等成一道风景线。
经管系帅哥高调追求C大研的八卦由于两个当事人出色的身形样貌而备受瞩目，很快传遍全校，成为近期校园BBS版上最火热的话题。
海莉当晚打电话给克拉默：“原来他就是你的大洋娃娃。”她又说，“我早该看出来，你只有在他在场的时候，才会那么失控。”
“嗯。”克拉默应道，他静默了片刻，郑重地说，“海莉你一定要幸福。”
海莉说：“我会的。倒是你，现在进展如何？”
克拉默说：“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会属于我。”
海莉愕然，过会儿才缓缓说，“我倒是从来不知道，你有这样强势和执着的时候。我从前还觉得，你对什么事都不太在乎呢。”
克拉默笑了一声，不说话。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一旦心底认定目标，便会拼尽全力去争取，不死不休。
“不过他很难追。”海莉说，“我有个朋友是C大的，曼努埃尔·诺伊尔在他们学校很有名，他成绩优秀，性格好，人长得又好，还单身，太多人追他了。他跟谁都处得来，朋友众多，但惟独感情这一块，从来没人成功过。曾经有人堵在校门口将一辆百万豪车当众送他，就希望能跟他共进晚餐，他站在那里连眉毛也没动一下，说了句‘我不开车’就走了。还有一个人在课外实践时对他动手动脚，被他一脚踢进游泳池，最后自己狼狈地爬去医务室，听说差点胃出血。那之后那些蠢蠢欲动的追求者消停了大半。”
克拉默对此只淡淡说道：“我跟他们不一样。”
海莉放下电话前最后说了一句：“我打电话本来是想为你加油，但现在看来，完全没这个必要。”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