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新】在周而复始的晴空下(5)

5

坦白说,诺伊尔一开始对更换搭档这件事相当抵触。

他与赫韦德斯不仅仅是工作上的好拍档,私底下也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虽没到同穿一条开档裤那么悠久的历史,也算见证了对方的满满黑历史和漫长的傻冒岁月。

他除了对工作保持高度的专注度和责任感之外,对日常的人际关系比较懒散,不能说不擅长,就是无所谓。懒得经营,懒得花心思。合则来,不合则去,反正都是无关紧要的人。

除了队友和工作搭档。

那可就不属于无关紧要的范畴了。

带着这样有些无所适从的心情面对新到来的搭档——听说还是个菜鸟新人,诺伊尔的态度自然就显得不那么友好。

 

赫韦德斯从他们俩人的专用休息室搬东西走,一回头就能看到诺伊尔,拉长了脸倚着沙发,双腿横在茶几上,姿势倒是很酷炫,就是表情可怜巴巴的。

“干嘛这个脸?”赫韦德斯憋着笑说。

诺伊尔无意义地哼了一声,没说话。

摆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是想要干嘛啦!赫韦德斯怕自己笑出声会被诺伊尔揍,只好抽搐着腮帮子转过头去。

过一会儿,他忍不住说道:“舍不得我就直说,我不会笑你的。”

“你明明就在笑了。”从沙发后飞来一个抱枕,砸在赫韦德斯背上。

这是恼羞成怒了。

赫韦德斯拾掇完自己的物件,递给诺伊尔一张纸,“咖啡豆怎么煮得更香还有那些瓶瓶罐罐放哪里,我都写上面了,虽然找不到你可以打内线问我,但我觉得这样更简便。”他叨叨着。

诺伊尔点头乖乖接过去,脸上却写着“好麻烦”。

赫韦德斯知道他估计也不会认真看,东西找一下找不到,直接放弃买个新的是诺伊尔最可能采取的行动。

他们最后进行了一个告别的拥抱,诺伊尔还是老老实实地在他即使分离的老朋友耳边说了声“谢谢”。

 

克拉默对他即将到来的特警队生涯以及组织安排的固定搭档并没有什么期待。他带着雄心壮志前来报效祖国,已经做好了直面一切艰难险阻的准备。

所以在他第一眼看到诺伊尔的时候,那心情就像是在沙漠中行走的旅人意外地发现了一汪清泉。他自己也无法解释,莫名得像捡到惊喜一样。

最初挑衅说自己能打得过他就交往纯属玩笑。

这个不适宜的玩笑好像冒犯到对方,因为对方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大爱搭理他。

但他却并不后悔。

隐隐还觉得如果自己当时能更强点,真的实现就好了。

那时他还没意识到自己这种想法的危险性。

直到那一天。

他们全队人从墓地祭拜过前年牺牲的战友回来后,诺伊尔整个人的情绪都很低落。他吃过晚饭,独自一人散步到操场的大草坪,抱膝坐着。他挑的地方没有被灯照到,大半个身子都陷进阴影里,只有金棕色的头发在皎洁的月光下熠熠生辉。

克拉默跟着他,在他身后不远处,也坐下。

诺伊尔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安静地陪他。

克拉默看着诺伊尔的侧影,心底涌现出的温柔像水一样缓缓流淌。

这个男人明明比他高,比他壮,比他强,可他就是很想上去环抱住他,抚摸他柔软的头发,在他耳边轻声安慰他,亲吻他不开心向上噘起的嘴唇。

然后他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跳。

三秒后又想,啊,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就这样,他连挣扎也没有挣扎一下,就顺理成章地任由自己沦陷了。

 

赫韦德斯半年后来送喜帖,克拉默已经跟诺伊尔混得很熟。

他进屋的时候,两人亲密地并排坐在沙发上,分享同一套耳机线,诺伊尔在翻最新一期军事杂志,克拉默拿笔屈膝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诺伊尔翻到某一页,眼前一亮,立即捅了捅身边的克拉默。克拉默拿下耳机,歪着身子过去看,诺伊尔就捂在他耳边窃窃私语——只有两个人在的房间还要讲悄悄话,也不知是哪来的毛病——克拉默赞同地点头,然后两个人相视笑了起来,其乐融融的氛围让赫韦德斯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大电灯泡。

赫韦德斯笑眯眯地敲半敞的门。

“本尼?”诺伊尔抬头,“你怎么会来?”

赫韦德斯朝他扬扬手中的喜帖,诺伊尔“啊”了一声惊喜道:“你跟丽莎要结婚了?”

“先订婚,”赫韦德斯开心地笑,“其他的事还在筹备。”

“哈哈!”诺伊尔冲上去扑他,“恭喜!”

“那你呢?”赫韦德斯说,“队里都结得七七八八,你怎么还没着落?”

诺伊尔看着从小到大倍受欢迎,但他好像在感情上少根筋,短暂交往过零星的女友,皆以失败告终。问他什么原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迷茫了半天,就蹦出来一句,没遇见对的人吧。反正他条件好,哪天真开窍了铁定有一群人上赶着给他拣,所以大伙儿也不着急。

“不谈这个。”诺伊尔不以为意地挥挥手,亲昵地勒着他脖子连番问,“什么时候?几点?我得先想想我要给你们准备什么节目。”

“谢了,你可千万别准备。”赫韦德斯立刻拒绝。

诺伊尔鼓起脸表示不服。

克拉默不知何时走到他们身旁,不着痕迹地搂住诺伊尔的腰,将他从赫韦德斯身上拉开。

“恭喜你。”克拉默发自内心地说。

赫韦德斯说:“谢谢。”

直到他将喜帖交到两人手里,克拉默搂着诺伊尔腰的手也没放开,态度自然得不能再自然,而后者则一无所觉。

唉唉,大白菜果然被小狼崽叼走了,没准蘸点儿酱油就可以下肚。

赫韦德斯这么想着离开了。

 

克拉默对自己一直有些微妙的情绪在。

很早之前赫韦德斯就敏锐地察觉到这点。

他原本以为那是作为诺伊尔的现任搭档对前任搭档的比较、争强好胜心,后来才发现并不是那么单纯。

诺伊尔这人受欢迎,脾气也不错,对除他认可之外的其他人又不大上心,所以处理感情这块常常有些混乱,有时候人家误会上来纠缠了,他还搞不清楚状况。这可能也是他单身到现在的原因之一,对他来说,感情就代表着“麻烦”。他厌倦一切麻烦的事。

打从克拉默出现后,就自动自发地把这项麻烦的事揽过去处理。他就像台兢兢业业的铲草机,把诺伊尔周围的一亩三分地铲了个干干净净,仅余他一个。

赫韦德斯对克拉默高效强势的行动力表示由衷地赞赏。

——如果他没有将自己当作一亩三分地里长得最坚韧的那一颗草来看待的话。

 

从赫韦德斯的订婚宴尽兴而归,因为大家都喝了酒,不能驾车,就干脆走路。

本来一群人勾肩搭背,热热闹闹,走着走着,诺伊尔就不见了。克拉默最先发现,他报告了队长拉姆,他们正要召唤大家一块找,却发现队员们个个都眼睛发直、横七竖八,就怕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到时候分散开一找人,越丢越多。于是拉姆让克拉默独个儿回头去,自己负责赶一群醉汉回营,那一刻拉姆觉得自己好像放牛娃。

克拉默酒喝得不多,还算清醒。他沿着马路仔细找,在路边的一个小土坑里找到诺伊尔。那坑看着小,往里头探,也挺深的。旁边长了长长的野草,特有隐蔽性。估计是诺伊尔一个人瞎跑,一脚踏空了咕咚跌下去。那么大的个儿,竟然一点声响也没。

诺伊尔迷迷蹬蹬爬不上去,正盘着臂跟自己生气呢。看见克拉默,更生气了。气自己这么丢脸的模样居然被个后辈撞见。

克拉默把他拉上来,诺伊尔经这一番折腾,酒算是醒了小半。他们也不着急回营,慢腾腾地走,秋夜的风混和着腥草味刮在身上,和着周身的酒气一氤氲,感觉眼前都迷蒙起来。

诺伊尔说念首诗吧,我嗓子哑,唱不了歌。

克拉默想你魔音穿脑荼毒了大伙一整晚,要再唱歌,我也得跑了。

怕诺伊尔憋不住静,真的又唱起来,克拉默在脑海中过一下,立刻挑了首最熟的情诗朗诵。

这首诗颇肉麻,先从恋人的眼睛开始赞颂,各种天花乱坠的比喻,然后是鼻子,嘴唇,面颊,肢体,诺伊尔听得老不耐烦,哼哼两声正准备让他换首。

“让我念完最后一句,”克拉默作出等等的姿势,他面对诺伊尔,轻声细语地说,“你有一双全世界最适合接吻的嘴唇,好像花瓣一样。”

“这句不错,可是比喻太肉麻了!”诺伊尔叫。

克拉默笑着凑近他,“你有一双全世界最适合接吻的嘴唇,曼努。”然后吻了他。

他最初只是浅尝辄止地沾了沾。

然后看见诺伊尔发亮的眼睛。

“你怎么不闭眼?”克拉默问。

“哦,我忘了。”他嘟囔着,闭上眼睛,乖巧得不像话。

这时候还不抓住机会那他就妄为人,克拉默的手抚上诺伊尔的后颈,贴着他的身躯,给他一个婉转绵长的深吻。

这次的持续时间过长,诺伊尔有点喘,他似乎酒劲未过,眨了下眼,张开嘴想说什么,忘了,又眨了眨眼,“我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

克拉默食髓知味地缠上来,“没有什么不对呀。”

“唔等等——”未出口的话被对方的舌火热地抵回了嘴里。

后来他们干的事远比克拉默念的那首诗更加肉麻。

 

赫韦德斯来找诺伊尔叙旧,先探了探头,发现克拉默不在,才踏进门。

“怎么跟做贼一样?”诺伊尔从侧门出来,正巧看见他这一番作为。

“看看小狼崽在不在。”赫韦德斯咧嘴笑。

“哦他今天有事出去。”诺伊尔顿了顿,又说,“再说,人家有名字——”他看见赫韦德斯带着浓浓调侃意味的笑,立刻识趣地闭嘴。

赫韦德斯驾轻就熟地拉张椅子坐,“就是队长要我找你商量一下过几天我们队跟F队的实战演习的事。”

“行,你坐会儿,我去泡杯咖啡。”诺伊尔挠挠头,“昨晚看地图看得头皮发麻,都提不起劲。”

他撅着屁股在柜子间东翻西找。

找不到,放弃。

“要不,不泡咖啡,我给你倒杯水。”

继续撅着屁股东翻西找。

“杯子不知道放哪里,算了,不喝了。”

赫韦德斯忍不住跑过去帮他:“不是把东西的位置都写给你了吗?只要你不乱动——”才发现所有东西的摆放都与原来截然不同,他也无能为力。

诺伊尔无辜地耸肩:“这些事情都是克里斯在理,你知道的,我从来不管这个。”

“那就什么都别喝,先讨论吧。”赫韦德斯无所谓。

“好。”

讨论了一阵,中场休息,还是有点口渴。诺伊尔悻悻地坐着,突然眼前一亮,“对了,昨天的苹果还有剩,我们来削个苹果吧!”

赫韦德斯不出意外地坐在那里看诺伊尔翻这翻那,不出意外地果然又没找到。

“真希望你能找出点什么。”赫韦德斯无语。

诺伊尔也对自己无语。

他蹲在地上托腮道,“为什么我从来没发现这些东西这么难找?”

“因为我前段时间过来,看到克拉默坐在你身边削好了苹果给你一块块送嘴里,你低头看书连头也没抬一下,因为我不止看到你们在食堂里把对方吃了一半的东西叉来叉去,腻歪死个人,因为我每次在营地的小卖部都只看见克拉默一个人买东西,买的还全是你爱吃的。”赫韦德斯憋了一肚子话倾囊而出,“你不是问我刚才进屋干嘛先查看,因为我不想当大电灯泡。”他摊摊手。

诺伊尔怔怔地说:“哦。”

说了一大串,赫韦德斯八卦之心油然而生,他朝诺伊尔走去,跟着蹲下,“曼努,说老实话,你跟克里斯现在什么情况?”

诺伊尔说:“没有啊,普通朋友。”

赫韦德斯说:“普通朋友个屁。”

诺伊尔脑子转得飞快,反驳道:“不对,你以前在的时候我也从来不管这些。”

“那是你命好。”前有自己劳碌命帮着操心,后有护食小狼崽照顾得妥妥贴贴。赫韦德斯这么一想,牙痒痒地就想往他那撅起的大腚上盖个脚印。

“唉哟!”诺伊尔往前一跌,怒回头,“找抽吧你!”

“我就是想想——没想到真踹了哈哈!”赫韦德斯一跃而起,疾速往沙发另一头窜。

“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切,你这话去掉个‘死’字说不定我还能信两分。”

这时门被推开,克拉默莫名奇妙地看着两个大男人幼稚地在屋里转圈圈,说着“你过来”“我就不过去”这样的话。

赫韦德斯见门开,箭一般地飞出去,没多久就影也不见。

“本尼你等着,别让我逮着!”诺伊尔不甘心地冲他跑远的方向吼。

“他怎么着你了?”

“他没头没脑踢我!”

“踢哪儿了,我帮你揉揉。”

“咳,不用不用,我们闹着玩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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